时间:2023-02-23 03:02:27 | 浏览:106
作者:王安之
山,就该有山的样子,雄浑伟岸,独立于天地之间,看风雨无常,看日月交替,看四季轮回,看人来人往,不悲不喜,无忧无惧。
1979年的3月6日,节气惊蛰,虽是春雷惊动,万物复苏的春天,但北方的风还是很硬很冷,像滑滴溜的泥鳅,从打着补丁的领口和袖口往身上钻,不管是行走在路上还是蹲坐在屋里的人都蜷缩着,春雷也无法驱散浓稠的倒春寒,也无法唤醒僵硬的身体。
天黑的也快,南岭上的三分薄地,刨了还不到一半,天就黑了。
俺爹扛着镢头回到家,看见挺着大肚子,预产期就在这几天的俺娘正在棚子里烧火做饭,柴火灶吞吐着绛红色的火苗,锅里熬着花生面菜豆腐,锅壁上贴着玉米面的饼子,在翻滚的菜豆腐里竟然有两颗滚动的红皮鸡蛋,这是爸妈为了肚子里的我而特意的加菜。这温暖的火苗和翻滚的鸡蛋,就像惊蛰的春雷,惊醒了肚中酣睡的我,抻抻胳膊伸伸腿,这却让娘的额头掉落豆大的汗水。
吃饭的时候,墙上的广播匣子里传来播音员字正腔圆又兴奋激动的声音,解放军攻占谅山,取得对越自卫反击战的伟大胜利……爹和娘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两眼放着光,这高兴的光似乎能够把黑漆漆的房间照亮。“谅山,远在越南的谅山,这名字没有你的名字好听”,爹看着屋后面矗立在夜色中的望夫山说。娘咽下嘴里的半颗鸡蛋,也开心的说:“也该给孩子提前起个名字了,我觉得就是这几天的事。”爹收回目光,盯着娘的大肚子,念叨着:“谅山,望夫山,对越自卫反击战,伟大胜利,只有国泰才能民安,叫新靖吧,就像望夫山上那块望夫石,无惧风雨,保佑咱们的孩子健康平安,也保佑咱们这一方水土世代平安!”于是,在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,就注定了我与望夫山的缘分。
望夫山,在俺老家有很多传说,也有很多不同的叫法。比如旺夫山、万夫山、万福山等……这些都是在我慢慢长大的过程中听别人说的,或者是在崖壁上的石刻和荆棘丛中的断碑上看到的。其中,最喜欢的还是俺爹给我讲的一段动人的传说:“很久很久以前,齐国有一对恩爱夫妻,刚结婚不久,丈夫就被抓去修长城,转眼几年过去了,丈夫杳无音信。在一个大雪纷飞、北风呼啸的夜晚,妻子梦见丈夫和一群苦役,在怪石嶙峋的群山之中,衣衫褴褛,冒着严寒搬运石料。妻子被这骨瘦如柴的凄惨景象吓醒了,连夜熬了一锅面疙瘩汤,借着星光上路,怎奈山水相隔,路途遥远,夜以继日,疲惫不堪,当登上一座高山时,犹见前路茫茫,盼夫心切,急火攻心,溘然而逝,上天垂怜,化为巨石,至今屹立在山顶,感召后人。”
听了这个故事,从小就特别喜欢喝面疙瘩汤,不管面对什么困境和忧伤,一碗下肚,浑身充满温暖和力量。这面疙瘩汤也让我越长越高,越长越壮,一路从摇篮走进幼儿园,然后小学,初中,高中,大学,越走越远。
1997年,对于香港和我都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。在这一年,香港终于回归,而我,则离开了生活了18年的家乡,西进长安求学。
18岁的我,从小学到高中,从来都没有离开望夫山的视野范围。这么多年以来,犹如一只鸟,虽然扑扑楞楞的闹的挺欢,但始终没有飞离鸟笼的围栏。于是,在书本中了解的祖国大好河山,就像一颗沉寂多年的种子,在心底慢慢萌芽成流浪远方的渴望。从收到录取通知书开始,收拾行李,规划交通,到火车站与父母的分别,心情很是复杂,既有对父母的依依不舍也,有对远方的渴望,还有对未知的一丝恐惧。但这一切,都在火车驶离站台,明媚的阳光照进车窗,蓝天上的白云映进眼帘的那一刻开始,都化为了兴奋,如高考完成后离开考场的那一刻一样。
毕业后,又从老家莱芜到了济南,工作,买房,定居。夜深人静时,回望这一路,我就像化为望夫石的妻子一样,脚步不停,勇往直前!有时候,又会在梦中,梦见妈妈提着一罐面疙瘩汤,站在山顶遥望着儿子远行的方向。
直到有一年,在中山公园的旧书摊上看到一本清宣统年间,由张梅亭和王希曾编纂的《莱芜县志》,中有记载,“冠山,即万福山,俗讹为望夫,在县治东三十里,洞壑玲珑。汉昭帝元凤三年正月,山忽洶洶如千人声,视之有大石自立,高丈五尺,四十八围,三石为足,一石居上,其形如冠盖,宣帝起于民间之象,山阴有鹰窝崖,层崖削壁,幽险欲绝。”在我心中相伴了四十多年的望夫山竟然成了讹传。虽然冠山、万福山,也都有很好的寓意,但我宁愿相信,心中的这座山就是望夫山,永恒不变。
望夫山坐落在济南莱芜区东北,多山多岭少地,都说农民是面朝黄土背朝天,在我们这里,想见到黄土也难,更多的是在石头缝里刨食。但那都是大人的事,对儿时的我来说,那山就如同宝藏,藏着喜欢的一切,藏着总能带来秘密的惊喜。童年,就是在望夫山的石梁沟壑中玩耍着,发现着,惊喜着。
春天里,枯草新绿,树萌新芽,山花烂漫,走在山石间,一切都是那么新鲜,嫩绿的新叶不惹一点尘埃,摘一片在嘴里吹出嘹亮的声音,藏在树冠里的小鸟叽叽喳喳的应和着,合奏出春天最美丽的交响曲。
夏天里,满山的槐花开出小灯笼一样的白花,给温突突的夏日清晨带来一丝清甜,爬上树,捋一把还带着朝露的槐花,旋即送去口中,丝丝清凉,唇齿留香,内心的愉悦化作最灿烂的笑容。
秋天来了,激情一夏的绿叶慢慢耗尽了活力,开始泛黄,在秋风秋雨里零落满地,起一阵旋风,落叶在空中翻舞着归集到树根旁。玩累了,随手摘点野果就能填饱肚子。磨山核桃皮,把手染成铁黑色,别说肥皂,就是用沙子搓都洗不掉。剥栗子皮,总是被刺猬一样的刺扎的噢噢叫,但这怎能阻挡烤栗子的香甜诱惑。红彤彤的柿子挂在枝头,吃了没熟透的柿子,就像打了麻药,涩涩的拉不动舌头。
冬天,对儿时的我是既不喜欢又充满期待。不喜欢的是他的冷,这冷像把整座山都放进冷冰箱,穿着棉鞋都不敢站在石头上,那冷像刀子能扎透骨头。期待的是冬天的雪,从入冬开始,就仰望着寒气逼人的天空,在期盼着,期盼着那场该来的大雪,等到雪来,孩子们堆起一个个雪人,枯败的树枝被做成雪人的鼻子。在雪地里还能轻松发现野兔、野鸡的脚印,放上套子,第二天就能收获一锅美味。守在热腾腾的锅灶变,在寒冷的雪天里,似乎能够嗅到春天的味道,这或许是寒冬最美好的归宿吧。
山上的花草树木枯荣变换,但山顶的望夫石依然故我。我的童年,在望夫石的注视下,随着四季轮转赋予了不同的色彩和快乐。成长的记忆中有了变和不变,就像今天的我,不管走到哪里,那不变的望夫山都深深的留在心中。
(本文摄影,图一:Magic K;图二:Kunal Kalra;图三:zhang kaiyv;图四:Mohan Nannapaneni。)
作者简介
王新靖,字安之,籍贯莱芜,现居济南。山东诗词学会会员,中国农业银行作家协会会员,齐鲁金穗文学社副主编。齐鲁晚报首届“青未了散文奖”获得者,青未了副刊签约作家。散文、诗歌等散见于《金融文坛》、中国诗歌网等文学期刊和网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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